“我与共和国同成长——“交行杯”庆祝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征文特邀作品
总觉得我的祖国是属牛的。
凡一九四九年春节开始分娩的,直到下一年除夕前的,都属牛。所以,我相信,我的新中国有不折不扣的牛脾气。
察看他的蹄印就明白了。我察看了很多年,坚信这一点。
他耕自己的田,他知道他所有的田里都必须长苗而不是长草。他走自己的路,他的路有时候跟别人的重叠,有时候跟别人的交叉,有时候跟别人的平行,但他,确认他的路径只属于自己。
他是有毅力的,特别善于负重。他背负天空,也背负土地,包括背负自己的伤痕和教训。他总是不肯停步,而土地,也总是在他身后开出花来。
我曾有一诗,写过水牛的形象:
其实,支持着牛的温顺的,
是他的强大。
他连体魄都那么雄伟,
更不必说坚硬的蹄子了,
更不必说牛角;
连死去的牛角,
都可以是——军号!
说到胃,胃竟有四只。
哪一个物种能像他那样,
以胃,雄视世界?
然而水牛是温顺的。
他的长在屁股上的那条鞭子,
并不击打犁耙,
以及犁耙后面的农人,
他只对自己的脊背显示严厉。
牛角始终是弯的,
弯成刀鞘模样。
他不轻易拔出来,
因为他并不喜欢一个长草的世界满是窟窿。
他可以咀嚼并不新鲜的草,
如果短暂的季节过于吝啬;
他可以让木头穿过鼻孔;
如果牧童的年龄过于稚嫩!
他的温顺是天生的,
因为他总是觉得自己已是如此强大,
所以他愿意按照最古板的计划行事,
将地球的表皮,每年翻晒一次,
顺便将自己的四只胃,
分别装满太阳、月亮、植物和风。
他实在觉得自己过于强大,
以至于他愿意听从一个七岁牧童的建议,
一边嚼着隔年的干草,
一边闭上眼,躺下,
不作任何回忆。
虽然,他矮屋的四墙,
目前,还全由寒风垒成。
当然,用龙来象征中国更为贴切和气派,而且这条龙前面还要加个“巨”字,巨字前面还要加个“东方”,但我总觉得,我的祖国属牛,属牛更接地气,祖国有他自己独到的牛脾性。
这个深刻的感觉,可能与我属牛有关。
我愿意描画蹄印。我手中习惯拿笔,牛的蹄印像雪花一样已经落了七十年。我看见了美丽、深刻、遗憾和清晰。我画得高兴的时候会摇头摆尾,我身后骄傲的尾巴会甩在犁耙上,发出啪啪的春耕的声响。
祝愿我的七十年的新中国,继续踏实前行,沿着自己认定的明智的道路。
确实,有风,有雨,季节也不确定,突然的风景很多,但是,禾苗将在中国继续结出穗子来,穗粒儿比较大,比较圆,并且,不随便引入转基因,这应该是没有疑问的。
我不奢望一头牛疾步如飞,冠以“厉害了的牛”这一类说法,只想看着他踏实前行,用他牛的脾气。而且,无论在哪个方面,他都能兢兢业业,一步一个脚印。甚至,思想再解放一点,耕地的指标再高一点,种出的食粮更适合人民的口味,无论是大田食粮还是精神食粮。
作为新中国的同龄人,我也愿意再三表示,我要向我的祖国学习,学习他的踏实与执著。我愿意每天都犁着或者耘着,认真经营好我小小的三分三。我曾经在嘉兴工作,守着一方飘有菱香的南湖,抒写过反映中共建党过程的电影剧本《开天辟地》,后来也写作过反映中共早期岁月的长篇小说《红船》,我知道我努力表现的历史很是深邃,但同时我也知道,我的笔力不够硬朗,我在稿笺上搅动的人间风云并不够宏阔。
我的土地格局很小,也不怎么肥沃,对于我这头牛来讲这是局限性,但我也想,我耕耘的,毕竟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一丁点儿,毕竟神圣非常,值得我一辈子努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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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江南周末
作者:黄亚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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