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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新闻专业而言,预料之中的、年年发生的就不叫好新闻,甚至都不是新闻。比如,「节日街上人如何多」、「国足如何又伤国人心」等等,这类稿件的撰写者通常是实习生,用来补版面补丁而已。而65岁的巩汉林自赵丽蓉去世之后,逐渐淡出一线,另外一个淡出一线的是33岁的前国足队长冯潇霆,巩的原话朴实的像老农卖菜,为劳模发声,顺便揶揄了几句而已,其中没有段子可言。而冯的反击听上去有股”你知道我有多努力“的低幼感。但就这么一个由老套话题和低幼言论构成的旧闻,却持续地引爆新媒体实在是奇怪。
更怪的是,冯还去过《吐槽大会》,面对顶流段子手的吐槽都欣然接受的他缘何和老巩对杠?大部分的吃瓜意见是“砸饭碗”说,「巩汉之争」发生在足球行业已经快没人玩了的低谷,又恰逢女足夺冠的帮衬。这不,一干受益者董路、范志毅必须站出来力挺,于屁屁决定脑袋的站队也属正常,但不正常的却是冯潇霆「低幼言论的普遍性」。
冯潇霆的低幼并非独家,而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法宝。你能从曝光的“老坑酸菜”生产者那里听到几乎一致的辩解,当然还有三鹿、三万六千锤的铁锅,K12教育,几乎都这么辩解。这都是在当年所谓的「一流企业」和「一流产品」中发生的事情。一流和低幼对应让人百味杂陈,显示出我们逻辑思维和推理能力上的钝化,也不太能理解「应然和实然」的区别。
就像清华的吴国盛、易中天、马未都所说的那样:「逻辑」这件事在中国是不被重视的,是一种集体无意识。这导致在事件推进中很容易“三人成虎、很容易走样,很容易像编剧汪海林一样,被迫使用“二极管”式的屁股来站队”。
但三十年前,同样面对失败的高丰文其态度并不是这样,
冯潇霆例举的纪录片《让日本沉默的14秒》由NHK制作,豆瓣评分高达9.1分。这部片其实属于“新闻”,因为在比赛发生后五个月内就公映了。在我们这里是难以想象的速度,而我们三十年前的“黑色三分钟”到现在也没有拿的出手的专题纪录片,当时全国球迷“只差一步到罗马的心痛可比日本14秒剧烈百倍、冯的逻辑是,「你所在的传媒行业专业度还不如我在足球行业的专业度,因此,你没资格说我」。
「比烂」是近年在托词排行榜中的「一流逻辑」。表面上无比正确又战无不胜,骨子里却是甩锅加不思进取的源动力:「因为研发我们落后太多,所以不应该有华为」、「因为日本空调好,所以不该有格力」、「因为我们纪录片水平不高、所以国足如何烂都是对的」云云。而和「比烂」相对应的就是「耻感的丧失」。失去耻感的背后逻辑无非就是比烂三班斧「盖帽、混淆、比差」.
「老坑酸菜」的辩解:
A.你这么说毁了一个行业(盖帽);
B.你知道我们有多努力吗、成绩云云(低幼混淆);
C.你自己做的还不如我,你行你来(比差)。
「老坑酸菜」避而不谈关键:
A.你酸菜是不是不合格?
B.你酸菜是不是国内和出口双标?
C我专业做酸菜几十年,你没资格批评我?
冯潇霆的逻辑:
A.你这么说毁了一个行业(盖帽);
B.你知道我们有多努力吗(低幼混淆);
C.你懂足球吗,你于你的行业内做得还不如我,所以你没资格批我(比差)。
冯潇霆避而不谈的关键:
A.你球是不是输了?
B.你一流收入和三流成绩是不是问题?
C.我不如你会踢球,所以你就是对的?
知耻近乎勇,三十年前的“黑色三分钟”高丰文并未辩解过,之后他也从未停止过坚持。直至去世很多人才「缓然小悟」:曾以为那届国足是谷底,没想到竟还是巅峰,他也许才是新中国最为成功的本土足球教练,冯巩在年春晚上和老搭档牛群带来的一段相声《亚运之最》,是这么说高丰文的:
「什么最香?“亚运村的饭菜最香!” 什么最臭?“中国男足的临门一脚最臭!” 什么话最伤人?有些球迷的话最伤人!“足球队,脚太臭,不如回家卖土豆!”什么话最感人?主教练高丰文和队员们的话最感人!“是我们伤了球迷的心,只要他们解恨,把我们拉出去打一顿都行,只要别把我们打死就行,因为我们还要踢球,还要为祖国尽一点我们的微薄之力!”」
这段台词是否来源真实已不重要,相比冯潇霆的低幼,《亚运之最》在心态和走向是讲究逻辑的,有应然和实然之分。也是和「比烂三班斧」能对应的「知耻三板斧」(认错、履职、比优)。
高丰文态度:
A.输了没有理由可推脱(认错);
B.如何惩戒都是应该的(认错);
C.在没被赶走之前,我们还要继续努力(履职);
D.从履职来看,亚运村厨师比我们做的更好(不分行业贵贱的比优)。
从「我要踢球」变成「你行你来」。三十年间,从高丰文到冯潇霆,至少是在思维逻辑上出现了严重的倒退,这是一个从成熟走向低幼、从比优到比烂的转变。冯将自己和行业切割,表面勇敢其实懦弱,在高丰文看来,不存在我和其他人的切割,都是集体的失败,不存在我已经很努力的说法,只有更努力的未来。
至于董路的「足球基数论」也特别陈旧,中国第一个民办足球学校是退下来的高丰文办的。有统计称,高丰文的足校培养出了上百位中超、中甲球员。
里皮辞职时,也表达出了类似高丰文的逻辑,他说:“对手配得上这场胜利,比我们踢得更好,如果我代表的是这样一支球队,那我可不想抢钱,我挣得是非常非常非常多的钱,我不想抢钱,现在我宣布辞职,决定不可撤销。”
里皮态度:
A.输了没有理由可推脱,(认错)
B.一流收入和三流成绩是个问题(认错)
C.我必须走,因为我不想抢钱(履职)
D.我要去做更值得做的事(比优)
从里皮和高丰文的态度里,没有「盖帽+混淆」的狡辩把戏,郭湛波在《先秦辩学史》强调,西洋的方法是‘逻辑’,中国的方法是‘辩学’。一句话,「嘴上没输过,踢球没赢过」是被允许的,是说不得的,否则你站着说话不腰疼、你不懂球、你自己成功吗、你知道这个行业养活多少人吗。绕一圈你就晕了。这不叫逻辑,叫「白马非马」的狡辩。把传统中的「一流糟粕」发挥的如此完美果真是腻害,你咋把「知耻」二字忘了。
天下球迷是一家,同样以冯队看高的日本队举例,球输了照样也是「日本之耻」。比如去年十月世预赛亚洲区B组「柴崎岳」的乌龙球,小柴同学被日本网民按在地下反复摩擦。咋不见日本球员、教练和媒体、网民对撕、当时队长「吉田麻也」说「预选赛还没有结束,我知道这样的结果会招来批评,但是一切都还未完结,我希望大家在系列赛结束后再来评判这一切,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做出一些决定」当时B组日本队3战2负唯一击败的就是中国队,日本网民是这么说的:
“这球队让我带能赢,不付钱也没关系。”
“现在这批球员可都在黄金年龄,带成这样真是耻辱。”
“但凡可以用田中碧和守田英正代替柴崎岳······””
“沙特中场球员柴崎岳好强啊,你劝劝他,让他恢复日籍吧。”
吉田说到做到,日本队把悬念留在了.,而我们的冯队,输越南不知耻,还把嘴炮留在了。显然,吉田的逻辑和高丰文如出一辙,输了挨骂该,在未被开除之前以加倍的努力履职。
不过,冯潇霆的「比烂」依然有价值,他也在提醒巩汉林,文艺圈同样也存在「一流糟粕逻辑」,就单骂战来说,文艺圈才是冯队低幼言论的祖宗。在这一点上,争论双方的逻辑缺陷是一模一样的,
比如常见的:
A.你看D伦有多努力?
B.你看Z爽有多拼?
C:Z爽:为什么我这么努力,还是有很多人骂我?
郭德纲总是在说「咱挣得一半是挨骂的钱」,马未都也对「努力体」有过中肯的评论,他说:「一个人出名了、成功了就不要提自己曾经如何如何努力,原因很简单,有太多努力的人,没走出来」,而「你行你来」的「比烂体」存在相似的偷换概念。知乎上已经有了「你行你来」逆否形式的充分讨论。有理由相信,网络中整体的走向依然会自然纠偏并逼出逻辑来,但最怕的是静默,比乱糟糟的更可怕,比如在严肃文学圈,按照许子东的说法,「文学批评已经消失」。
《郁达夫新论》后记里最后一句话是这样说的:「如今文坛,不仅寂寞,而且和谐。无论作家之间,或流派刊物之间,均极少批评论争。名家名作今天怎么产生?只能一靠评奖,二托媒体,三打官司了。”对今天这个现状,说实在话,我很不满意,说重一点,一百年来,中国的文学批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软弱,像今天这么没用,没人看,非常弱」。
钱理群认为,现代青年评论家很难再有我们这代人的影响,文学评论者赵园说“我很担心,普遍文学鉴赏能力正在退化当中”。二位很含蓄,他们都在说,评论、批评这个行业已经消亡、诚如黄子平的观点「现在网络都是作者,没有读者」。
试想足球没人骂了,没人看了,变成「许子东的伤心」,那也许是冯队最应该担心的事。到那时,冯潇霆一定会回忆起年的春天,那段被巩汉林阵营狂殴的美好。
参考1:《几何学:中国人欠缺的逻辑推理精神》吴国盛:科学简史
参考2:《先秦辩学史》郭湛波
参考3:「你行你上」存在什么逻辑漏洞?-知乎
参考4:《文学批评的黄金时代还会到来吗》:许子东、赵园、黄子平等,
年1月3日北京青年报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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